作者:鲁兵
小莼有只蝈蝈儿,蝈蝈儿住在小笼子里——不,不是小笼子,是小房子,不过这小房子是用很薄的篾片编的。
小莼可喜欢这蝈蝈儿了,走到哪儿,就把它带到哪儿。午睡的时候,他把小房子挂在床头,听蝈蝈儿吱吱吱地叫,慢慢地,声音小了,小了,后来就没有了。蝈蝈儿还在叫,是小莼自己睡着了。
“蝈蝈儿,你喜欢住在我家吗?”
小莼真傻,蝈蝈儿会说话吗?可是,小莼说蝈蝈儿会说话。他歪着头用心听,听呀,听呀,真的听出来了。
“吱吱吱,我不喜欢住在你家,太窄了,我的小房子更窄,快把我闷死了。”
小莼听蝈蝈儿这么一说,心里发起愁来。
“好吧,我带你出去玩玩。”小莼提着小房子,走到胡同里,跑过来,跑过去。
“蝈蝈儿,这儿好吗?”
“吱吱吱,也不好,两边还不都是墙壁。”
小莼走出胡同,外面是大街。
“蝈蝈儿,这儿该好玩了,多热闹!”
“吱吱吱,好什么,吵死了!”
这可怎么办?这时候,正好一辆公共汽车到站,就停在跟前,小莼就带了蝈蝈儿,跟着大人们上了车。车子过了七八个站,到了郊区,大人们全下了车,小莼忙跟在一位阿姨后面也下了车。这是什么地方?眼前一片绿颜色,小莼从没来过。
这回蝈蝈儿先说话了:“吱吱吱,这儿好,这儿好,小莼,往小路跑。”
小莼看蝈蝈儿高兴了,自己也高兴得不得了。他沿着小路走去,两边地里种着青菜,他认得;番茄,他也认得。别的许多东西,他可就叫不出名来了。
小莼蹬蹬蹬往前走,走出好远。忽然,蝈蝈儿大叫起来:“吱吱吱,站住,站住,别走了,就在这儿。”
小莼站住一看,大张大张的叶子铺了一地,大朵大朵的黄花好像知道小莼来了,探出头来看他。这是南瓜花,蝈蝈儿说的。
“蝈蝈儿,这是怎么了?”
“吱吱吱,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你先放了我。”
小莼扯呀,掰呀,费了好大的劲,才把小房子拆了。
“吱吱吱,谢谢你,谢谢你!”蝈蝈儿朝着小莼点了点头,“告诉你,这儿是我的家,我有许多好朋友,我带你跟大伙儿玩儿去。”
蝈蝈儿一蹦一跳,就钻到南瓜叶子底下去了。小莼呢,他在大人跟前是小不点儿,可是在蝈蝈儿跟前,算得上大人国里的大人了,能像蝈蝈儿那样往南瓜叶子底下钻吗?真奇怪,小莼光想着跟蝈蝈儿去玩,身子一下就变小了,比小拇指还小,一蹦一跳,很快追上了蝈蝈儿。
“吱吱吱,到了,到了!”
这地方上面盖着密密的叶子,就像一座绿色的宫殿,阴凉阴凉的,还有一股清香味儿。许多小虫——不用说,它们是蝈蝈儿的好朋友——一看见蝈蝈儿,都叫了起来,问它这些天上哪儿去了,说它们想它都快想疯了。那个亲热,就甭提了。
蝈蝈儿说:“别的事儿慢慢说。我先让你们见见一位新朋友,他叫小莼。”接下来,蝈蝈儿再给小莼介绍它的朋友:尖脑袋的是蚱蜢,大胳膊的是螳螂,穿花衣的是瓢虫,跟蝈蝈儿挺像的是纺织娘……
“啊,你是纺织娘?你会纺纱织布是吗?”小莼走近去说,“我唱过一首儿歌:叽叽叽,纺织娘;叽叽叽,你真忙。纺了几两纱?织了几尺布?给我做条小花裤。”
纺织娘怪不好意思的,说:“纺纱织布是你们人干的事儿,我哪会呀!”
蝈蝈儿替纺织娘解释:“是这样的,它叫起来,吱吱吱吱像纺纱,叽叽叽叽像织布。”
小莼这才明白。
蝈蝈儿失踪了好几天,现在回来了,又带来一位新朋友,大伙儿决定在一起乐一乐!蚱蜢表演跳高跳远;螳螂表演武术,两把大刀舞得呼呼响;纺织娘唱了一支歌——《纺织阿姨谢谢你》;瓢虫不会什么,只好表演爬竿,爬的是南瓜藤,忽然故意一个跟头跌下来,惊险动作,吓了大伙儿一跳;蝈蝈儿呢,就跟它的朋友们说说这几天碰到的事儿。
“吱吱吱,那个地方叫城市,咱们可没法儿在那里过日子。单说小莼喂我喝的水,一股味儿,真不好喝,哪像咱们这儿的露水,甜滋滋的。”蝈蝈儿特别讲了讲小莼,说小莼待它怎么好,“这不,是他把我送回家的。要不然,咱们就再也见不了面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蝈蝈儿差点儿要哭了。
小虫子们听了,一齐叫起来:“小莼好,小莼好!小莼是个大好人!”
可是这时候,太阳偏西了。
蝈蝈儿说:“吱吱吱,小莼,你可别怪我们不留你。我们这野地里,你也没法儿过。再说,你爸爸妈妈快下班了,儿子没了,他们不急死了?你该回家了。”
小莼一想到爸爸妈妈,身子一下变大了,变得跟以前一样大了。他的脑袋顶开南瓜叶子,呀,好亮!得向蝈蝈儿它们说声“再见”啊,小莼弯着腰,翻开南瓜叶子,却什么也没找到。蝈蝈儿不见了,蚱蜢、螳螂、瓢虫、纺织娘全不见了。
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看见远远的一辆公共汽车开来了,赶紧沿着小路到站台去。一批人全下了车,又有一批人上了车,小莼就乘车回家去了。